3D打印：印钞机还是财富泡沫？
如果香橼（Citron）是狗仔队，3D打印就是一个在演艺圈混了20多年的资深话剧演员，因为改了名字出演影视剧而大红大紫。
记者｜金 姬
2013年12月18日，日本东京警察局搜查部公布了一个杀人案现场住宅模型。这起发生在13年前的命案至今未破，警方希望借此唤起民众的记忆，提供破案线索；同时也让年轻警员更加详细地了解当时案发现场的情况。
熟悉日本警方办事风格的人都知道，他们以往选择公布模拟图或者漫画，或亲民或卖萌，例如上个月就向东京都内100所日语学校发放多语种漫画手册,警示外国留学生不要从事违法就业活动。而这一次如此中规中矩的举动，却如磁石一般引来媒体和民众的热议，原因就是因为房屋模型完全由3D打印而成。这样一来，直接成本投入高出N倍，眼球效应却十分成功。
自从顶着“第三次工业革命”的头衔以来，3D打印不仅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，也是资本市场的新宠。在世界各地的股票市场，3D打印的概念股往往是这两年涨势最漂亮的。但也引发一些业内人士的担忧。
“当前3D打印概念有过度炒作的倾向。”上海美唐机电科技有限公司从2001年就开展3D打印业务，总经理金天拾对《新民周刊》表示，“前些天我在咖啡厅和一个朋友排队等位置，顺带谈起我们在做的3D打印的情况。邻桌的一位陌生人听到，居然加入讨论，并热情地请我们坐下细聊，让我大吃一惊。股市常说，当路边的老奶奶都在谈论股票的时候，市场一定过热了。”
是这样吗？
当Citron开始做空
树大招风，以屡屡重创中国概念股而被国人熟知的美国著名机构“香橼研究”（Citron Research），2013年两次“狙击”美国上市的3D打印企业，导致这两家公司股票短期内暴跌。
先是2月，美国总统奥巴马在《国情咨文》中多次提及3D打印，并筹划建立3D打印国家创新中心，旨在提升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。两天后，Citron就抛出研究报告，宣称过去5年中，3D打印技术并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，现在虽然走入了消费电子产品市场，却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善，当前消费级的3D打印机只能打出类似鸡蛋架、梳子和塑料玩具的东西。
Citron认为，3D Systems公司CEO阿贝·雷切托尔 (Abe Reichental)夸大了3D打印技术的发展，导致3D打印机厂商股价出现泡沫。报告中称：“对于所谓的3D打印概念股，股价表现完全不符合现实，3D Systems尤为明显。每一次泡沫的背后都会有催化剂，在此次泡沫中就是雷切托尔。”
被抨击的3D Systems公司的创立者之一是“3D打印之父”查尔斯·胡尔（Charles Hull），他在1986年利用一种叫光敏树脂的液态材料，发明出世界上第一台3D打印机。2012年末，3D Systems推出了售价1399美元的Cube 3D打印机，一下子让主要面向企业客户的3D打印机可以“飞入寻常百姓家”。
在Citron做空3D Systems前的12个月里，这家在纽交所上市的公司股价几乎翻了三番，43亿美元的市场资本使其成为3D打印企业内的翘楚。Citron报告发布的第二天，3D Systems股价跌了5.12%，收盘价不到40美元。3D Systems一度在3月中旬跌破30美元，随后股价一路走高，如今已经超过85美元，是Citron发布报告时的2倍多，由此可见市场对3D打印的肯定。至于Citron此次做空赚了多少，估计只有Citron创始人安德鲁·莱福特（Andrew Left）知道了。
Citron第二次出手是在感恩节之前，这一次针对的3D打印厂商Voxeljet是一家在纽交所刚刚上市一个多月的德国企业，称其“就是一个笑话，在2013年第三季度仅卖出3台3D打印机，并且这3单生意也是靠分期付款等活动才做成的……它甚至不是一家公司，只是一个爱好而已”。为此，Voxeljet股价大跌17%，如今虽然股价恢复到35美元以上，但也只有Citron做空之前的一半价格。有业内人士认为，此次Citron的做空有些难，毕竟3D打印企业的目前并非只看市盈率，主要还是看行业的前景。
作为3D Systems和Voxeljet的中国代理之一，美唐机电的金天拾指出：“Citron Research并不真正理解3D打印业务。据我们了解，结论和Citron完全相反。Voxeljet有很强的市场潜力和研发能力。Voxeljet的3D打印机可以进入精密制造领域，例如代替珠宝行业传统的手工制模等。可以预期5-10年内，部分模具相关业务将发生巨大改变甚至消失，这一过程已经开始。”
值得注意的是，Citron的创始人莱福特有作弊、欺诈及非法行为的前科。但Citron 资本游戏还在继续，3D打印企业需要向公众证明自己。有些人在担心，3D 打印会步当年互联网泡沫的后尘。
这种倾向在中国A股市场已经有所显现。国内3D打印上市公司多在投入前期，业务产出还难带来实际收益。南风股份(300004,股吧)近日在深交所互动易上披露的《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》显示，公司目前暂时没有接到3D打印的订单，股价走高主要由于其潜在利好。
增材制造的逆袭
如果Citron是狗仔队，3D打印就是一个在演艺圈混了20多年的资深话剧演员，因为改了名字出演影视剧而大红大紫。
中国物联网校企联盟把3D打印称作“上上个世纪的思想，上个世纪的技术，本世纪的市场”。事实上，3D打印技术源自19世纪美国研究的照相雕塑和地貌成型技术。如今，它是一种数字模型文件为基础，运用粉末状金属或塑料等可黏合材料，通过逐层堆叠累积的方式来构造物体的技术。3D打印技术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诞生，只不过当时还被称为“增材制造”（Additive Manufacturing），而且一直在工业领域使用。 。
目前，3D打印主要被用于产品开发阶段。由于不需模具可以直接打印产品，3D打印可大大缩短开发时间，降低开发成本，帮助工程师开发出更好的产品。
当“增材制造”被冠以“3D打印”这个更炫的名字并在民用领域也开始发挥作用时，它就火了。从欧美各国最新的太空探索计划中，就能看到对3D打印技术相关项目的巨额资助。纳斯达克上市的美国Stratasys公司自1989年就涉足3D打印领域，经过20多年的发展，已经成为这一领域的龙头企业之一。在亚太区市场总监纪碧玲看来，在过去，3D打印和普通百姓的接触不多，只在有工程背景、对机械设计、立体设计有知识的专业人士中使用。而今，随着3D打印技术和材料的发展，3D打印概念本身已无人不知，在应用上更是为无数企业、行业和个人带来了巨大的价值。
3D打印可说是“廿年寒窗无人问，一朝成名天下知”。为此，纪碧玲给《新民周刊》的解释是：“3D打印机只是工具，需要材料和软件的配合。过去两三年，材料有了很大突破。材料是决定性因素，更多材料的出现，让3D打印可实现更多项目，更多领域应用，也可让更多人使用3D打印。另一方面，CAD（电脑辅助设计）发展二三十年，积累了很多3D数据，可以打印各种形状的成品。所以汽车、航空、消费品、电子产品都需要3D打印做产品研发。此外，CAD数据越来越多，越容易获取，也有助于3D打印的应用。”
在中国，3D打印在各行各业都有着广泛的应用。在日用消费品领域，Stratasys就有百丽、特步等合作伙伴。举例来说，特步需要一台3D打印机，不仅做鞋底，解决造型以及人体工学问题，还要做鞋帮，材质有硬有软。对于这样的需求，要把一只完整的鞋子打印出来，需要多种材料。基于 PolyJet 技术，Stratasys 出品的 Objet Connex 3D 打印机是唯一可在同一打印任务中将不同 3D 打印材料融入同一 3D 打印模型的叠加性制造系统。换句话说，一次3D打印，就可以在一只鞋子上合成软硬不同的多种数字材料。Stratasys另一客户海尔则采用3D打印用来制作冰箱外壳。
随着材料和3D数据的发展，3D打印的领域也越来越广。纪碧玲举例说，在医疗方面，牙医可以用3D打印做病人的牙齿模型；骨科医生可以用3D打印进行手术前的规划准备。在建筑行业，建筑师用3D打印出模型，让图纸上的设计先有个雏形。此外，3D打印可以在好莱坞电影和动画中发挥作用。
很多中国百姓知道3D打印是从成龙大哥2012年的电影《十二生肖》开始。在片中，成龙佩戴专业扫描手套来扫描十二生肖铜首，另外一边通过专业设备将所扫描的3D数据完美打印出高仿铜兽。现实生活中，这种“逆向工程”也让3D打印愈来愈受欢迎。以Stratasys公司2013年收购的MakerBot公司为例，后者以桌面型3D打印机为主。2013年推出的台式3D扫描仪，2分钟就可以轻松扫描一个小物件。
发展瓶颈
美国Gartner公司自1995年开始每年发布的技术成熟度曲线，它把一项新技术产品走进人们生活的过程分为5个阶段，分别是萌芽期、过热期、低谷期、复苏期和成熟期。只要查看各种新技术在曲线上的位置和对应的阶段，就可以判断发育过程。中欧国际工商学院院长朱晓明根据Gartner曲线的走势分析认为，3D打印从2011年、2012年处在萌芽期，呈现上升趋势，并在2013年拆分为消费级3D打印和企业级3D打印两个分支。至于这一产业仍就处在萌芽期，还是已经进入过热期，包括朱晓明在内的很多专家学者都难以给出一个确切答案。
现在可以肯定的是，当下的3D打印和当年的台式机一样，刚刚步入民用终端市场。电子媒体专家布莱恩·伊文思（Brian Evans）在《解析3D打印机：3D打印机的科学与艺术》一书中指出，要想让3D打印机像家用微波炉一样普及还需要很长的时间。
纪碧玲并不认为3D打印行业过热，但是民众的认知对于3D打印厂商而言是一大挑战。“中国普通民众不太了解3D打印的价值和应用，只是知道皮毛而已。”但她相信在未来,每个人的生活都将与3D打印息息相关。而且，今后3D打印的发展趋势是专业领域的打印机更大、功能更多，而家用设备则越来越便捷小巧。3D打印可以选用的材料也会越来越多。
3D打印咨询顾问特里·沃勒斯（Terry Wohlers）指出，美国占全球所有工业3D打印系统销量的38％，紧随其后的是日本（9.7％）、德国（9.4％）和中国。按照中国3D打印技术产业联盟的预测，中国3D打印的市场规模到2016年时将扩大到100亿元人民币，达到2012年的10倍，从而使中国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3D打印市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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